我和南曦虽是奉旨成婚,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原以为我们彼此相爱。

但成婚三载他对我一直冷眼相待,且娶了我的堂妹宋溪月。

我的爱也并未感动他分毫,换来的只是南曦将我宋家灭门。

我终于明白,我与南曦之间没有爱,只有恨,不死不休。

后来,南曦跪在佛前祈祷与我白头偕老。

我却笑了。

我早已向神佛许愿,将南曦拉入无尽的深渊和黑暗,至死方休。

「大夫,我们王妃如何?」我的丫鬟云岫见大夫神色凝重,忍不住问。

大夫收回手,恭敬道:「王妃,你的脚踝并无大碍。只是你已有身孕两月有余,今日受到此番碰撞有落胎倾向,须得静养。老朽开个药方,夫人务必按时服药,保胎期间万不可劳神。」

我躺在床上,不敢置信。

「大夫,你可确定我有喜了?」

大夫见我声音微颤,忍不住笑了:「王妃,老朽行医几十载,绝不会弄错。」这大夫在京城颇有声望,刚好今天府上大夫告假,便请这位顾大夫来看诊。

这突如其来的喜悦让我无法思考。

我自小身体孱弱,能活下来就是万幸,受孕更是天方夜谭。没想到,现在居然有喜了。

云岫是个活泼好动的主儿,现在因为这个消息激动地上蹿下跳,嘴里还不停念叨。

大夫将写好的药方交给云岫,再三叮嘱要静养,云岫忙不迭答应。

云岫对着我说了好多恭喜的话,而后欢喜地出去买药了。

云岫走后,屋里重归宁静。

旺盛的炭火烘得屋子暖洋洋的。

我摸了摸肚子,整个人竟像在云端一般飘然,如梦如幻。

好半晌我才彻底相信,我腹中有一个属于我和南曦的孩子。

自成婚后南曦一直对我冷淡,若孩子顺利降生,我可以和南曦一起教孩子琴棋书画,看着孩子一点一点长到,听孩子喊爹娘·············

正当我沉浸在这种无尽的美好当中时,嘭的一声将我拉回现实,门被人推开了。

屋外的风趁机溢满屋内,屋里顿时寒气四起。

南曦站在门口,一张脸阴沉得吓人。

南曦疾步走到床边,见我眸中星光点点,脸上略带喜色,脸色更加阴沉。

「宋锦书,你这个毒妇!溪月何曾得罪过你,你怎忍心把她推下阁楼。」

「分明是宋溪月将我推下阁楼,怎到你这里就变了。」

今日宋溪月将我约去阁楼赏花,我本不想去,是宋溪月一再纠缠。

在赏花时宋溪月非要我吃甜食,可我近日一闻到甜味就呕吐不止,推搡之间,我被推下了阁楼,原本就身体不适当时竟昏了过去。

云岫护住了我,除了脚踝扭伤以外,其它并无大碍。

我还没来得及去找宋溪月算账,倒是被恶人先告状。

南曦咬牙切齿道:「溪月素来敬重你,怎会推你?」

「你若有心,就找府里的人问清楚再说。」我被推下去时,她分明安然无恙地站在阁楼上。

就算她真的怎么样了,也与我无关。

南曦见我句句顶他,气得青筋爆起,他上前拽着我的手往外走,边走边道:「去给溪月道歉。」

腊月时节寒风肆虐,突然被拽出门,穿着单薄,赤着双脚,我本就身体不适,现在更是感觉呼吸不顺,双眼发黑。

南曦就这样一路把我拽到宋溪月的院前。

「你自觉去给溪月道歉。」

我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大口喘着气。

我不想跟南曦争辩,小腹微痛,这个孩子得来不易,我不想发生意外。

我自认不喜宋溪月,但从未生过害人之心。和南曦相识多年,成婚三载,在他心里我却是如此不堪。

我强忍着不适道:「南曦,宋溪月发生意外不是我的错,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累了。」

说完,转身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南曦见我丝毫未服软,顿时暴跳如雷:「谁准许你走的,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后果。」

南曦抓住我的手腕往宋溪月的房间走去。

羞辱感布满全身,拼命挣脱他的钳制,拉扯之间我被甩开了。

在我倒下去的瞬间,感觉到肚子一阵绞痛,一股温热的东西从体内流了出来。

在昏死前看到的是南曦惊诧的表情。真是可笑,南曦在惊诧什么?

醒来时我已在自己的房间,云岫红肿着眼睛望着我。

我摸了摸小腹,尽管心中已经有答案,但还是期望有奇迹发生。

我缓缓扭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云岫。

「王妃,你若是喜欢孩子,将来·············」

云岫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躺在床上如深陷泥沼,无力感将我包围。

「南曦呢?」我的声音艰涩无比。

「王爷去了宋姨娘那里。」

「他可知道我没了孩子。」

「王爷还没等大夫来便去了宋姨娘的院子。」云岫的声音很小很小,但我还是听到了。

我的心如同一张宣纸被揉成一团,皱在一起,难受得紧。

明明我们一同长大,情谊总归是有的,嫁给他是皇命,纵是他不喜我,也不是我的过错,为何他如此对我?

此时,南曦看着躺在床上的宋曦月,柳眉微蹙,因高烧显得玉腮粉红,温婉惹人怜。

他端着药碗,将宋溪月扶起依偎在自己,软言道:「月月乖,把药喝了,喝了药才会好起来。」

宋溪月乖顺点头,就着南曦的手,将药喝完。

南曦看着娇小可人的宋溪月,脑海里不停浮现出宋锦书的脸,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宋溪月看着南曦心不在焉,咬了咬唇,怯怯道:「王爷,妾身的腿是自己伤的,你不要怪罪王妃,我只是想让王妃吃块糕点·············」

后面的话被她的啜泣声淹没了。

南曦一看心上人掉珠子,赶忙放下碗哄,丝毫没有看见宋溪月眼中的得意与算计。

宋溪月是宋家远房支系亲属,早年父母双亡,自幼寄养在宋家,比宋锦书年长两岁。

她如无根浮萍,好不容易攀上南曦的大腿,自然不会放过。

她顶替了原本属于宋锦书的功劳,成了南曦的救命恩人,还抓住了南曦的心。幻想自己成为光明正大的南王妃,怪宋锦书夺走了一切。

这三年,她没少暗地里给宋锦书使绊子,也没少暗示南曦,但南曦始终不愿休妻,因此设下了今日这局。

谁知南曦始终不提休妻之事。

这时,下人匆匆来报,「王爷,王妃醒了,大夫说··············」

南曦厉声道:「大夫说什么了?」

下人被南曦凌厉的眼神吓到:「王爷,大夫说············」

下人始终不敢把话说出来。

见下人伏在地上发抖,不敢多说,南曦面色微变。

宋溪月眼里的喜悦一闪而过,她很想知道宋锦书死了没有,不过这会儿不是追问的时候。

她轻轻拽了下南曦的袖子,细语道:「王爷,你快去看看王妃吧,妾身不要紧的。」

南曦见宋溪月眼角微红,忍不住安慰道:「月月乖,躺下休息会,我去去就来。」

南曦替宋溪月掖好被角,又再三叮嘱,才跟着下人离开。

出了院子,南曦板着脸问道:「王妃到底怎么样了?」

下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大夫说王妃本就身子弱,此次又亏了身子,往后难再有孕,且若是修养不好会留下病根。」

南曦如同被冻住,杵在原地。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意识到,宋锦书小产了。

南曦到时我还是沉默不语,默默看着南曦。

南曦比常人高出许多,站在那里身若劲松,雄姿英发,眉眼清俊,面颊极窄,显得整个人气质冷傲。

我是侯国公宋家嫡女,已薨太后是我的长姑母,侯国公是我的父亲,我的大哥是当今礼部尚书,二哥是大理寺少卿。除皇室子女,我是京都最尊贵的女子,为何如今变得如此落魄?

嫁人前,我有父母兄长千宠万宠;嫁人后,我以丈夫为尊,事事以他为先,盼望锦瑟和鸣,如今···········

「南曦,你为何厌我至此?」我没有忍住心底的疑问。

「原本你的位子该是溪月的。」

话不长,但我懂了。

「我们和离吧,此后一别两宽,互不相欠。」我想装作无所谓,但逃不过心里的痛楚。

「宋锦书你以为本王为何娶你?是皇上亲自赐婚,是太后逼我起誓,此生只有你一个妻。」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每一个字都是吼出来的。

我干涸的眼眶再次泛酸,我知道我们是奉旨成婚,却不知道还有太后的关系,难怪我身体孱弱南曦还愿意娶。

我攥紧双手,一字一句道:「太后已薨,你不用管什么誓言,和离是我提出,你只管签字。」

「若我不允呢?」

「你明明不愿,为何会不允?」

南曦此时应该高兴,但这一刻真的来临却莫名的烦躁和心慌。

「和不和离不是你说了算,本王不同意你就永远是南王妃。」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王妃需要静养,除了大夫和贴身丫鬟,其余人不得进出锦苑。」

我知道他这是不想我借着侯国公的势力逼他和离,禁足是最好的办法。

南曦自禁足那日起便再没有来过锦苑。

宋溪月得此消息,心情大好。

南曦每次来看她她都要温言软语地劝南曦,做作无比。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

这天,大雪纷飞,我看着窗外鹅毛大雪,思绪纷飞。

今日腊八,再过半月,到时候身子好了,就回宋家好好陪家人,告知一切。

云岫端着腊八粥进屋,赶忙关窗,一边关一边絮絮叨叨:「王妃,你身子刚有好转,万不可再受凉。」

「知道了知道了,你管得可真宽。」

突然院子墙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自打被禁足后,这个院子已经很久没人出入了。

「还有一个时辰就开始了,宋家此番在劫难逃。」

「可不是,短短十二天,当初风光无限的宋家成了阶下囚,此后再没有侯国公府了。」

「听说宋家男丁全部判死刑,女的都流放了。」

我怔在原地,顾不上身子爬上了墙头。

云岫惊呼:「王妃,你的身子,万万不可········」

话没说完,我已经跳下来墙头。

墙外的丫鬟正在七嘴八舌议论主子的事,突然听到喊声,又看到我从墙头跳下,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俩人反应过来,齐齐下跪。

「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俩个丫鬟面面相觑,皆不出声。

我吼道:「我问你们刚才所说是否是真的?」

大家习惯了温和宽容的我,此时见我杀气腾腾,结结巴巴的将事情原委道来。

我如同雷击,摇摇晃晃,险些站不稳,宋家怎么可能通敌卖国。

我奔府而出,满街贴的都是宋家的告罪书,忙不迭向刑场跑去。

如此寒冬腊月,刑场却挤满了百姓。

半个月前,皇帝出宫礼佛前被刺,侍卫在细作身上查出了侯国公的亲笔信和绘制的皇宫布防图。

信上说务必将布防图送到燕国四皇子手里,结果细作自作聪明孤身潜入皇宫刺杀皇帝,刺杀不成反被抓住,人证物证聚齐。

皇帝将案子交给南曦处理,南曦雷厉风行,很快将侯国公以叛国之罪定刑。虽有不少人上奏,但南曦放言:「请求者一律同罪。」

朝野上下顿时安静下来。

今日便开始行刑,由南曦亲自监刑。

此时,南曦坐在监刑台中央,看着纷飞的雪花,若有所思。

我到时看见宋家男丁全都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狼狈不堪。

我趴在刑场外围不停颤抖,趁侍卫不备冲了进去。

刑场顿时一片混乱,不知道是谁大喊:「有人要劫法场,快杀了她!」

南曦腾空跃起,落在我面前,拦住了我,也拦住了来抓我的侍卫。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眉宇之间是我从未见过的焦急。

「父亲一定不会通敌卖国的,这一定是诬陷。南曦,你救救宋家······」我紧紧拽着南曦的袖子,仿佛他就是我的救世主。

「王爷,可否允许我同王妃说两句话?」父亲从没求过谁,此刻在南曦面前却做小伏低。

南曦稍稍思考片刻,点点头,将我推到父亲面前。

「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眼泪淹没了我的视线,我拼命擦,但却越擦越多,眼前的人也越来越模糊。

「阿锦,别哭。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圣上早已对宋家恨之入骨。如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雷霆雨露均是天恩,你不要憎恨皇上,好好活着。」

「那布防图是怎么回事?」

「布防图确是我亲笔所画,但为何流入细作手中我不得而知,如今看来,全是陛下为铲除后患所布下的局。」

雪越下越大,父亲被冷风吹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阿锦,这天怪冷的,你回去吧,可别着凉。」

我再也忍不住,将头抵在父亲胸前,想嚎啕大哭却又怕父亲担心,只得不停抽泣。

刑部尚书见时辰已到,便催促南曦:「南王,时辰已到,不能再耽搁了,你看?」

南曦负手而立,面色如霜,「将王妃拉走,开始行刑。」

侍卫强行将我拖走,我看见刀缓缓举起,我以为会看见血腥的场面,但我的眼前黑暗了,南曦将手覆上我的眼睛。

可我的耳朵更加灵敏了,我清楚地听的铡刀落下去的声音。

我不停地发抖,拼命地挣扎,南曦见状将我打昏。

回来后我一直在昏迷,不断地会做噩梦,好像有冤魂在向我索命。

我拼命挣扎,突然看见了一道光,不自觉往光里走去。

耳边一直有人在说话,我很想看清是谁,眼睛却睁不开。

南王府,书房。

南曦看着眼前侯国公亲手绘制的皇宫布防图陷入沉思。

「王爷。」门外一声低呼打断了南曦的思绪。

「进。」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低沉。

「王妃至今未醒,那天透露宋家消息的事是个意外,两个丫鬟刚入府,在墙外嚼舌根被王妃听到了,已经处置了。」

南曦嘴唇紧抿,面色凛然,未透出丝毫表情。

裴炎跟着主子这么久,却一直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主子一边亲自给宋家定罪,不准任何人为之求情;一边暗中照顾叶家流放的女眷,真是想不通。

南曦挥挥手,裴炎消失在了书房。

今晚夜色映衬着地上未融化的雪,天地一片静谧。南曦走出书房,在月下踱步,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院子,抬眼看到帛苑时,不禁哑然,怎么会来到宋锦书的院子。

诺大的一个院子,因为门从外面锁上,犹如无人居住一般,显得格外凄凉萧索。

自那日行刑后他一直忙着处理后事,算了算,已经五日未见到宋锦书了。

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这个想法出来后,南曦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何时开始关心宋锦书了?

他摇了摇头,驱散了想法,抬脚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听到院子里传来女人凄厉的叫声。

南曦心里陡然一惊,本能的运功跃进了院子里。

「王妃,你怎么了?王妃,王妃····」

南曦进屋时看到的是我双眼紧闭,满头大汗,死咬着唇,紧紧掐着脖子不放。

南曦点住了我的穴道,我无力地瘫软下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已是两日后。

我木然地环顾四周,侧首便看见坐在桌边的南曦,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

「皇宫布防图是怎么回事?」我还是没忍住心底的疑问。

「我拿的。」

「为什么?」

「皇上早已将宋家视为眼中钉,在宋家安插了细作,宋家逃不过。」

「所以是你设计了这一切?」

南曦抿唇不语,但答案显而易见。

我不愿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这是赤裸裸的诬陷,这可是灭门的惨案。

心里的那根弦骤然断裂,抽打着五脏六腑,我顿时万念俱灰。

我顷刻间反应过来,恨意滔天。

「南曦,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