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古有采花贼窃玉偷香,而今有花采贼惊座满堂。
帝京赫赫有名的采花贼是权贵景家的三公子。因为家中父亲有权,母亲有钱,最宠这个小儿子,便养的个风流纨绔,荒唐不羁的性子。
别的男人最喜欢去花街柳巷寻花问柳,可景熳不同。就想要玩点和别人不一样的,大半夜一身黑衣不遮不掩偷窥别家姑娘。
奈何景家权势泼天,几乎没人想惹麻烦,只能忍气吞声。
肃朝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京城美色如云,让人眼花缭乱。
可昨晚出了件奇事,景熳这色家伙夜半时分出门采香窃玉。撩到帝师家的独女陆缥。
那夜月色朦胧,景熳推开陆缥阁楼顶处的窗。一股清澄的桂花香扑面而来,借着朦胧的夜色,轻佻帷幔迷离中女子曼妙的梳妆身姿。
景熳惊喜道:“夜色正美,美人可要出来赏月。”
陆缥听罢,转脸而来。一大片红黑的印记和肤色融为一起,在微弱的灯光下更显恐怖。
景熳心底一落,这丫头儿时生的明艳动人怎的如今这副模样,一瞬又吓得提了起来。这,这可不好。风流韵事变成夜间鬼谈!
若不是他轻功极好,怕是被吓得摔下楼台变成肉饼了。
景熳要离开,陆缥却厉声命令院中守夜的仆人:“拦下他,本小姐今晚要洞房花烛!”
景熳端看着周围拿着手臂般粗的棍棒,心里慌得一批。这,这,这,要命啊!
众人只看见景熳落荒而逃的身影,而推开窗看戏的陆缥戏谑叹气道:“是个绣花枕头。”
经此碰壁,帝城中闺阁小姐都把陆缥当做神人一般的崇拜。而景熳则一病不起,寻了许多大夫,就连宫中的太医来了也不见效。
(二)
景大官人景束也是个怪人,儿子整日病在床榻也不显忧思,仿佛有什么心事,一到傍晚就在祠堂烧香。
那日府中来了个坡脚的疯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一股子酒气。在门口一下扑倒回娘家的景大姑娘,嘴里胡言乱语道:“娘子,我要媳妇,媳妇…”
这一举动把周围人吓得不轻,景夫人心疼女儿,直言要把这家伙送进大狱。可是景束怪人怪眼,他就觉得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景夫人亲眼看到自家丈夫把这非礼女儿的疯老头迎进客厅喝茶吃点心,聊得还挺高兴。
她过去听了一耳朵,这老道士虽然眼珠泛白,胡须邋遢,前言不搭后语。却能说出家中东方黑气缭绕,病气不散。
东方?不就是熳儿的院子?
景夫人连忙收起厌烦的表情,和景束恭肯地询问了起来。
那老道士疯疯癫癫笑着,只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火从心,色之深也。缥色,淡也。合之,万安呀!
两人捉摸好些天才想到陆缥,可是两人却犹豫不决。
若按照那老道士说的,让熳儿和陆缥成亲,日后日子肯定好。可是,陆缥家中只剩下这姑娘一人,做帝师的爹爹早两年就去世了。
景夫人一咬牙对着景束道:“那丫头孤身一人也是孤苦,她还那么小定是不知情。现在你儿子的命就握在你手里了!”
(三)
帝城的人这些时日都知道景熳和帝师之女陆缥成婚,虽然帝师夫妇不在人世可是景家二老却给了陆缥最大的体面,三书六聘,十里红妆惊叹世人。
别人问起:“那景家小公子会乖乖收了心?”
“你是不知,那景家三公子可是被绑着成亲的。”
帝城的达官贵人底下谈起来也是陆家和景家是世交,于情于义才把陆缥娶进门。不然景熳那个风流纨绔的性子怎么会取那么丑的女子呢。
陆缥在贵族群中也算是谈论比较多的人物,不仅仅是因为她在这美女如云的帝城中丑的独一份,更因为她从小就跟个男孩子一样野,非要在小孩子圈里称老大,收小弟。
哪有这样的大家闺秀嘛。
景熳的洞房花烛可谓是惊心动魄,眼前的女人是小时候把他绑到桂花树下让他过敏到半死的女人,从小就强势,比他还荒唐。如今,竟然和她成亲了,他怎么不恐慌。
陆缥说:“你怕我?你厌恶我这容貌?”
景熳咽了咽口水,并不是厌恶她脸上这红黑暗沉的一片,而是小时候的阴影让他不得不心颤。
陆缥挑起景熳的下巴,吹了吹气道:“美人,爷想疼你。”
景熳顿时苦瓜脸:“爷,我不想让你疼我啊。”
红烛一息,残烟也隐没黑暗之中。陆缥卷了被子睡在床榻一角,不理景熳,两人一夜无言,睡眠时浅时深。
婚后的日子,景熳的病确实好了起来。景家二老看到陆缥亲自为景熳准备药膳,研制各种各样美食改善景熳的口味。
陆缥说:“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景修就奇怪了,问陆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三弟的?”
陆缥看了看长廊外院中铺了一地的桂花,没有回答景修。她非常不喜欢景修,小的时候就带着一些狐朋狗友欺负景熳,如今又总是有意无意接近她这个丑女。
居心不良。
(四)
陆缥从前的姓名是陆从云,从她生下来到八岁前都是叫陆从云。因为打小生的样貌丑陋没有朋友,便生的霸道的性格掩饰自己。
八岁那年,她的生辰宴,遇到了那个生的蕴色风流,面如冠玉的景熳。许是厌烦了她自己丑陋的皮囊,她非常喜欢景熳。
得知景熳因为身上总是有异味除之不去而被景修和其他人嘲笑欺负,她便将他绑到桂花树下想要帮他。可是他却对桂花过敏!
之后他总是被人欺负,都是她帮他吓走的。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只是看不得他这般神仙的人物受欺负。
景熳喜欢浅色,缥色,浅也,淡也。她便请求父亲准她取字为缥。
时光迁移,她嫁给了景熳。那份爱意沉淀的比这八月的闺房还要浓郁,可他却视她为毒蛇猛兽。
陆缥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吸了口气。静了一会,一道惊慌的声音传了来:“小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三少爷晕死过去了!”
陆缥赶忙过去的时候,下人已经在准备白绸和棺椁了。她心中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却还是跟着紧张起来。大夫围满了整个床榻,周围充斥着一股压抑的死气。
啪——
景夫人上去给了陆缥一巴掌,厉声吼道:“我儿子哪里对不起你,你竟这样狠毒。若不是景修告诉太医熳儿每日滋补的食材多有相克,他怕是冤死的都不知”
陆缥错愕抬头,若是她说景熳是食物杂乱中毒她倒是默不作声,可是勾引人从何而来呀。
其他人大气不敢出一下,他们都认为景家二老是非常喜欢陆缥才让她嫁入景家的。原来,这之间有这么误会。
陆缥冷笑,误会还多着呢。他爹是怎么死的,可不就是因为景束和爹爹交好,又怕皇帝疑心他们私下结党为表忠心才暗中把她爹爹害死了吗?
“你们夫妇枉杀好人,难道只有你们才懂得没了至亲的痛苦吗。景熳死了,你们要比我更痛苦!”
(五)
丧礼一结束,陆缥就被送到城外的别院,无人看管。有时,景修会来看她,眼中的怜悯像是在看一个乞丐。
“谁让你总是帮景熳那个兔崽子呢。”
“那家伙也是个笨蛋,我跟他说你媳妇做的药膳有问题,他还吃。你知道他临死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陆缥冷斜他一眼,不语。
景修说:“他说,他一直在寻找一缕似曾相识的香。兜兜转转,还是这抹桂花香最舒心。”
“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可是你们就是不能在一起,哈哈哈哈!”
景修像是疯了也许是父母的疼爱终于只留在他一人身上高兴地吧,陆缥半躺在墙角,缓缓闭上眼,如果能重来……
余下的岁月里,她何时死的没有人知道。可是她像是在无尽的黑海中漫游了几世,终于寻到那抹光亮。
呼——
满目红色,这是她与景熳成婚的那一天。可如今她嫁的是景家二公子景修。
众人见新娘子睡眼惺忪,像是在花轿中睡了很长时间,做了不知如何香甜的梦。拜礼之时陆缥看到景熳直直站在那里观礼,
当喊礼先生喊道:“恭祝景修公子和陆从云小姐盟誓缱绻。”
是啊,她从未叫过陆缥也从未嫁过她爱的人。只有在梦里书一卷对他的情丝。
而后的生活就像梦里一般来过,景修去世,她被赶出景家,景家一命抵一命她了无遗憾了。
又是八月,她院中的桂花香格外浓郁,虽然整日被禁足在这一方小院却也自在。
院墙外传出一阵嬉戏的声音让人脸红耳热,是景熳带了个不知名的女子回来了,隐隐声音传来:“美人,让爷好好疼疼你。”
女子娇羞伏在他怀中:“讨厌…”
陆缥抬头看向外边的天空,喃喃自语着什么。
原来他们说的循环因果是这般,可是这局梦里梦外——都无解。